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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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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第56章

故地重游, 即便是記憶裏還算深刻的印象,在白倫街日新月異的變化的對比下,也不由得被抹上了一層陳舊的顏色。

時隔多年, 這時羽生紀澤第一次回到這裏, 如今的白倫街已經比過去要繁華許多, 街道兩邊有許多賣熱氣騰騰食物與小點心的攤子,熟悉的東亞面孔在街邊行走。

只不過, 這些面孔都已經變得無比陌生了。

羽生紀澤一邊環顧四周, 兩人在街上盤桓,走著走著,竟是來到了幼時的住址下。

這兒的房屋依舊沒有拆遷,但是屋內早已經住進去了新的人戶,羽生紀澤擡頭仰望片刻, 一個年輕的女人從窗戶裏探出半邊身體,舉著晾衣叉將懸掛在屋檐下的衣服盡數收取下來。

對方發覺有人在看她,下意識的將視線也投過來,看見是兩個不認識的男人之後, 她禮貌地露出一個笑容來, 隨後將身體也縮回窗內。

羽生紀澤轉過頭,將一些物是人非的情緒收斂起來, 問道:“你說要帶我去的地方,就是這裏嗎?”

“不是。”琴酒否認道,又看了一眼時間,“地點在這附近,時間還沒到。”

羽生紀澤微微挑眉, 什麽地方這麽稀奇?竟然還需要特定的時間嗎?就算那是一個現在沒有開放的景點,他們也不是不可以從外墻上翻進去。

但他最終沒有多說什麽, 將雙手插進褲縫中,帶有幾分隨意道:“既然時間還沒到,那就先在這附近轉一轉吧。”

他們在白倫街也基本上不會遇上什麽熟人了,當年在大院裏的那些老人,基本上都已經去世了。

琴酒點頭同意,於是兩人在路邊隨意轉著,步伐靠近了街心處的一座噴泉。

噴泉嘩啦的水聲連綿不絕,清澈的泉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彩虹的光芒,一群白鴿在噴泉附近或是撲閃著翅膀、或是低頭啄食與其它鴿子嬉戲,每當有人帶著鴿食過來時,並不畏懼人的鴿子便撲著翅膀飛到人的身邊,喉嚨裏發出迫不及待的咕咕聲。

羽生紀澤買了一包鴿食,撒在地面上供鴿子啄食,他看著鴿子們聚集在一起埋著腦袋,輕聲道:“好肥的鴿子,用來做菜一定很美味。”

琴酒的目光掃向這些全然不知危險的鴿子,嘴角微動,道:“你又想捕獵鴿子來加餐?”

這座噴泉一直以來都有鴿子,只不過在他們小時候,這兒的鴿子並沒有現在這麽多,鴿子的體型也並沒有現在這樣壯實。

尼格羅尼十分看中噴泉這裏的鴿子,一有空的時候,就過來抓兩只回去做鴿子湯加餐,偶爾還會將抓到的鴿子帶到那些老人家的面前,於是尼格羅尼又收獲了鴿子的花式烹飪法。

可以說,以前這裏的鴿子數量不多的絕大部分原因都在尼格羅尼的身上,長得壯實的鴿子全都被尼格羅尼抓來下肚了。

羽生紀澤彎著眼睛笑了一聲:“難道鴿子湯不好喝嗎?我覺得我的手藝應當不錯,那些爺爺奶奶的看家功夫幾乎全都被我學過來了,他們都說我以後一定是做五星級大廚的好苗子。”

烹飪是一門手藝,在白倫街的時候,尼格羅尼將大量的時間都用在研究烹飪上去了,他將老人家們的看家功夫學走之後,又自己通過書籍學習,只要能夠偷師的,他都琢磨過幾手。

琴酒頓了頓,低哼一聲:“還不錯。”以往他隨便吃什麽都可以,對食物沒有任何的偏好,不過自從被尼格羅尼精心研究廚藝投餵了許久之後,琴酒是真心認為中餐的確不錯,即便是中餐裏比較奇怪的口味,也比其他菜式那些更奇怪的菜式要好許多。

於是在吩咐伏特加買食物的時候,琴酒也有了隱隱的偏好,時間久了之後,伏特加也發現大哥的菜式傾向,每隔一段時間就打包中餐回來。

說起這,羽生紀澤又對面前這些一點也不知道社會險惡、擁有清澈的愚蠢的鴿子們蠢蠢欲動起來。

但只是片刻之後,他就放棄了抓兩只鴿子來下飯的想法。

鴿子們也幸運的逃過一劫。

在轉身餵鴿子的同時,羽生紀澤眼角的餘光也瞥見了一個熟悉的東西,他來了幾分興致,走到距離噴泉只有五十米左右的巷口邊,他垂下頭看著這一輛被塗了一層紅色塗料的小車,無需彎腰,兩指的指腹便能在車頭上摩挲劃過。

這時一輛在當時極受孩子們歡迎的搖搖車,之所以會是這個名字,是因為只要投幣之後打開開關,整輛車就能夠在原地搖晃起來,並且唱起清脆悅耳的兒歌。

當看見這輛搖搖車之後,琴酒的眼皮一跳,接下來,他便聽聞羽生紀澤說道:“我記得那會兒你好像也挺喜歡做搖搖車的,和其他玩具比起來,你更傾向於坐在這上面,即便搖搖車不會運行起來。”

琴酒的嘴角微拉,不,他並不喜歡這個東西,之所以會同意被抱著坐上去,一個是為了應付尼格羅尼想要帶著弟弟玩玩具的迫切心情,二是至少坐上去,他能夠安靜一點,然後讓尼格羅尼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反正只要尼格羅尼做其他事的時候回頭看一眼,見他還待在車裏,他就會繼續自己手上沒有完成的事情,不會臨時撂挑子,先給弟弟找一個能讓他打發時間並且轉移註意力的娛樂項目。

但相反的,琴酒嗤笑一聲:“那會兒對這個東西感興趣的,應該是你。”

當其他貨真價實的小孩都圍著搖搖車,眼淚汪汪的想要玩這輛車的時候,尼格羅尼繞了搖搖車一圈,然後便斬釘截鐵的將搖搖車占據,讓其他求而不得的小孩兒一個個的哭著回家。

第一次見到這玩意兒的時候,尼格羅尼先是新奇的繞著這東西晃了兩圈兒,然後首當其沖坐上來嘗試的,是他自己。

無論當時的琴酒怎麽看,都覺得尼格羅尼玩搖搖車玩得很開心。

羽生紀澤收回手,指腹上已經沾了一層灰塵,他誠實地點了點頭:“是,我的確是對這個東西感興趣,畢竟以往我也沒有見識過這玩意兒,試過一次就發現,這玩意兒還挺有意思。”

“所以我才經常將你也放上去,只不過你坐倒是坐,卻很少往裏面投硬幣,通常都是等我來了之後,你才投一個硬幣進去假裝上一首歌剛剛結束。”

羽生紀澤轉過身,用衣服平靜的面孔看向琴酒,他微微閉眼,輕聲道:“現在想來,你的確從來都不會對哪一樣玩具感興趣,但又為什麽,你會對那一個機器人感興趣?”

當他摒棄濾鏡之後,即便久遠的記憶會給人錯誤的指引,羽生紀澤也分辨出來琴酒到底是對小機器人真切地好奇感興趣,還是只是因為他執著給弟弟找玩具因而產生的應付了事。

那個小機器人,反而算得上是琴酒唯一的一個感興趣的玩具了。

“玩具......”琴酒的目光深沈,猶如疾電一般射進羽生紀澤的內心深處,試圖將一切都看透,“那真的只是一個玩具機器人嗎?”

對琴酒來說,他的疑心病和探究心也是極強的,能夠憋著沒有去弄清楚與尼格羅尼有關的一切秘密,對他來說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畢竟尼格羅尼對他來說,除了身份特殊之外,也是一個不穩定因素。

羽生紀澤了然地笑笑,沒有對那個機器人掩飾什麽,直言道:“不是,那從來都不止是一個玩具機器人。”

“不過,既然你已經對我提出了一個問題,我也應當問你——”他的眸色微深,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是我以往認為的,自小早熟的天才嗎?”

琴酒的眸光中掠過一絲輕嘲:“世上早熟的天才無數,我並非是其中之一。”

羽生紀澤已經沒有多少意外的情緒:“那就是生而知之了。”

有t他自己作為代表,羽生紀澤能夠在轉眼之間做出聯想也並不奇怪,他沈默了片刻,問道:“或許是我幻想作品看得太多,是重生、穿越?生而帶有前世的記憶?”

重生之類的詞匯,對琴酒來說也算不上陌生。

但是他並沒有直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用低沈冷淡的嗓音說道:“你應當懷疑,九歲之前的黑澤陣,和九歲之後的琴酒,是否是同一個人,我是否為一個竊賊。”

羽生紀澤的身體微繃。

他的嗓音有些幹澀,像是一張磨砂紙:“這個問題,我想我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的。”

琴酒不置可否,他看了一眼時間,道:“時間差不多了。”

他轉過身,步伐略快了幾分,朝著某個方向前進,羽生紀澤很快跟上。

穿過幾條街道和馬路之後,兩人來到一個公園裏。

這個公園是後來才修建的,羽生紀澤對這個公園並不熟悉,但琴酒卻好像是來過許多次一樣,方向感極好,熟稔地在小徑中穿梭。

兩人的衣擺拂過小徑兩邊郁郁蔥蔥的花草,視線最終開闊了起來。琴酒最終停留在一棵雙人難以合抱的大樹下,但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大樹下還存在有另外一個老神在在坐在小板凳上的小老頭子,穿著一件太極服,他的身前支起一個小桌子,樹幹上靠著一張招牌,上寫幾個中文:“手機貼膜,二十一張。”

羽生紀澤眼睛微睜:“......???”

“你要給手機貼膜嗎?!”他的震驚溢於言表,語氣微頓之後又道,“其實我也會貼膜,很簡單的。”

琴酒:“......”

他略帶嫌棄和無語地瞥他一眼,這家夥怎麽和伏特加一樣的腦回路?

大概是老頭子也覺得羽生紀澤震驚的表情和話語有些搞笑,他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須,神神秘秘:“老夫也不止會手機貼膜,啊,這是老夫的業務範圍——”

他將桌上一張小一點兒的紙板拿出來。

上面的文字同樣是中文,但羽生紀澤也能夠看得懂,他的目光掃過算命測字趨吉避兇之類的業務範圍,沈默思考了良久,終於在所有的業務範圍內挑揀出來了一個琴酒很有可能用得上的業務。

他側過頭,臉色怪異地問道:“你有孩子了,所以想給孩子算一個吉利的名字?男的還是女的?”

琴酒:“......”他此刻的心情是有些無語的。

老頭子看著他們笑了一會兒,打量了一會兒琴酒之後,他隨後笑瞇瞇地看向羽生紀澤,帶著幾分勸告的意思:“小友,執念深重,難免傷身啊——”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強極則辱,凡事過猶不及,適可而止啊!”

羽生紀澤的瞳孔微凝,他的神色驚疑不定,有一種被看穿的透視感撲面而來,久久不曾言語。

一股荒謬感在他的心中蔓延。

琴酒見老頭子說完這句話之後,再無其他的表示,眼睛微瞇:“你沒什麽對我說的?”

老頭子有些詫異地揚眉,隨後搖了搖頭:“我無話可說。”

琴酒微微頷首,留下算卦的錢,然後便拽著仿佛受到巨大驚嚇的羽生紀澤走了。

好像他說要帶羽生紀澤來這個地方,就只是單純的為他算命而已,突然玄學的畫風,與琴酒本身極為不符。

羽生紀澤從驚楞中回過神來,不可思議:“你帶我來,只是為了見一見剛才那個人嗎?”

“嗯。”琴酒應了一聲,“用游戲的術語來說,他應該是最容易讓我找到的——定點NPC。”

他知道這個人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比起其他來無影去無蹤的家夥,這人找起來非常方便。

然而不同的是,在琴酒的記憶裏,他上一次見到這個老頭,對方說他的命中有大恐怖,麻溜地收拾龜殼銅錢跑了。

羽生紀澤的臉色更加覆雜了。

荒謬、這實在太過荒謬了琴酒什麽時候,也開始相信這種玄學的?

他張了張嘴,有些遲疑。

琴酒看出來他心底的荒謬感和糾結,好似無意中的解釋一般:“只是一種輔助的手段而已。”

羽生紀澤眨了眨眼,忽然覺得腦子有些不太夠用了,這會兒他面對的一切,有些過於荒誕了。

但琴酒的話頭自然的一轉:“最近的天氣很多變,但你的精神狀態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

羽生紀澤有些糊塗地蹙眉。

琴酒沈吟了一會兒,好似在思考應當如何措辭,最後,他道:“你試圖在作為嬰兒的我這張白紙上,塗抹上你自己想要的顏色,以此來獲取你依賴渴望的情緒價值。”

“我以為我是你擺弄的玩具,但很快我發現,你只是沒有生活的目標,於是在有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目標之後,就猶如溺水者迫不及待地抓住浮板。”

琴酒冷靜地擡起頭,陳述著一個事實:“你是一個會因為區區血緣關系,就拼命保護兄弟的人嗎?”

這一句話,猶如一聲驚天的撞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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